【好書報報】─超馬之神史考特《跑得過一切》,跑向成名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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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年,惡水超級馬拉松賽

最佳的出路,就在堅持向前的方向。──羅伯特.佛洛斯特(美國詩人)

我的腦袋著火了,我的身體燒乾了。加州的死亡谷徹底擊垮了我,惡狠狠把我活活煎熟。我的隊友在一旁喊著替我加油,起來,你一定可以的!但他們的聲音好像是在外太空,我聽不見,我只是一個人拚了命在那裡狂吐。

在頭燈照亮的光圈範圍裡,我看著剛剛從口中奔瀉而出的液體,一落到熱氣翻騰的人行道上,立刻蒸發向上化為水蒸氣。再過一個小時就午夜了,氣溫已飆高到攝氏四十度,我連靈魂都快要被火焰吞噬了!

Badwater 150 Temp

圖片來源:Daren Sefcik

此時原本應該是我大顯神通的時刻,我體內蘊藏已久的戰鬥力應該在這個時候大爆發。我本來應該發揮過人的意志,用無人能敵的速度,把所有人遠遠拋在後頭,征服這漫長的距離。但現在的我卻癱在地上,慘遭乾煎活烤,腦中開始循環播放小時候看過的電視廣告:有人手裡拿著一顆雞蛋,旁白說「這是你的腦。」然後那隻手把蛋打進煎鍋裡,爆出霹哩啪滋的聲音,旁白又說「這就是你嗑了藥的腦。」在這炙熱的夜空下,我眼前不斷浮現這種景象,耳畔也不停傳來旁白,只是台詞換了:這就是我的爛腦袋,卡在死亡谷的惡水賽事裡。

死亡谷這個鬼地方,一般人連用走的都會覺得受不了,而我卻已經跑了七十英里(近一百一十三公里),距離完賽還有六十五英里。我告訴自己,這時候我應該早已甩開那些開跑前半段緊跟著我的選手,而且,不瞞你說,我一開始甚至對冠軍頭銜不屑一顧,我把目標訂在「打破大會紀錄」這件事上。不過,現在我連自己能不能跑完這場賽事,都打了個問號。

方法只有一個:爬起來,繼續跑。人生中遭遇任何困難,解決方法永遠是努力向前走!我的兩片肺葉尖叫著,索求更多的氧氣:肌肉哭喊著,瀕臨崩潰的絕境,但我始終相信答案就在我的心裡。我的肌腱哀求著要休息,身體也亟需立刻停下。在以往,意志力總是源源不絕支撐我繼續向前,但這次意志力卻不見了。到底出了什麼差錯?

跑步是我的職業,我的最愛。基本上,跑步就是我的生命。我選擇跑步作為畢生的志業,當成我的工作,在跑步的道路上堅持不放棄。跑步,更是一位從不犯錯、殘酷無情的心靈導師。在人生旅途上碰到挑戰,我都用跑步面對。

超馬跑者的必備條件,是絕對的自信與謙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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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The Indian in Badwater

嚴格說起來,我是個超馬選手。我參加的比賽,都超過馬拉松標準距離的二十六點二英里(四十二點一九五公里)。更正確地說,我打造出一種職業,工作內容是參加超級馬拉松比賽,然後贏得冠軍,這些比賽都至少有五十英里,常見的是一百英里,有時候長達一百三十五或一百五十英里。有的比賽我一路輕鬆領先,有的比賽我跟著大家從容跑在後頭,等到最佳時機再一舉衝刺。但究竟是為什麼,這樣的我現在卻倒在路旁狂吐,一步也無法向前?

以前的勝利,此刻都不重要了。參加惡水賽事之前就有人警告過我,這趟穿越死亡谷的路程,足足有一百三十五英里,實在是太長了,而且他們認為我還沒休息夠。畢竟,兩星期前我才剛跑完一場難度超高、在超馬界知名的西部百英里耐力賽2,抱回冠軍獎盃。也有人說,我的飲食方法有問題,無法提供充足的能量,他們知道我這七年來只吃蔬果類食物。不過,現在我真正要面對的問題,卻從沒有人向我提過:我是否低估了惡水超馬賽的難度?

有些超馬賽的路線設在原始森林裡,蜿蜒向前,路旁溪水潺潺哼唱,成片野花芬芳撲鼻。有些超馬賽在涼爽的秋天裡舉行,有些則在乍暖還寒的早春開跑。還有些超馬賽讓我倒地不起,就像這場,它的正式名稱是「惡水超級馬拉松賽」,參賽者暱稱為「惡水一三五」,並且有「地表上最難路跑賽」的稱號。

但我從不在意這些閒言閒語,我自認跑過更多、更困難的比賽,衝刺速度更快,路途更艱辛。我曾經在大雪中狂奔,在豪雨中飛速向前,也曾經在世界某個偏遠角落摘下冠軍。我曾經踩過鬆動的石頭,登上海拔四千二百公尺的高峰,沿途涉水穿過冰冷的溪流,又像跳房子一樣躍過一座座巨石。連鹿群都可能失蹄的路徑,對我來說是家常便飯。

沒錯,惡水超馬辦在一年當中最炎熱的時節,地點選在低平的死亡谷。是的,惡水超馬惡名遠播,據說某年某家鞋廠贈送新款跑鞋給所有的參賽者,結果大家一穿上路,鞋跟竟然在沸騰的路面上熔化。

不過這些都只是謠言,對吧?我承認惡水這裡真的很熱,距離也比我大部分參加的比賽長,可是難關也不過就那幾樣,無論是險惡的地勢、嚴酷的氣候、激烈的競賽,我早就已經習以為常。細數我參加過的超馬賽,恐怕不只會讓人對我肅然起敬,說不定還會怕我三分。惡水賽呢?許多知名的超馬選手都沒有跑過,因為死亡谷聽起來太不祥了,搞不好還可能送命。假如光是在這塊平地上奔跑就可以榮登超人榜的話,那麼什麼危機四伏啦、死神虎視眈眈的描述也就不算過分。超馬選手最喜歡討論一些五四三,不過我左耳進,右耳出,沒必要惦記著這些傳聞。

面對這場惡水賽,我也是有備而來。做我這行的人都知道,準備不夠等於自我虐待。我買了一組工業用灑水器,準備定時站進去降溫。衣褲都是隔熱材質,由Brooks公司特別訂製。開賽後的前六小時,我固定每小時喝進一千八百西西的水(相當於三瓶自行車的水瓶)。可惜這些預防措施只能顧到身體,灑水器無法強健我的心志。身為一位超馬選手,心志的重要遠超過一切外在事物。

超馬跑者的必備條件,是絕對的自信與謙遜。想贏得冠軍,首先必須相信自己能夠勝利,打遍敵手;同時也要提醒自己,全神貫注才能稱霸群雄。稍微一點分神,稍微一點偷懶或小小的閃失,都有可能讓你輸了比賽,甚至下場更慘。而我這一次,難道是太自負、太高傲了嗎?

如果我不繼續跑,我會是什麼?

我從小在修女和母親的溫柔教導下長大。母親曾接受法國盧爾德市的聖水洗禮,希望天主教聖水的恩賜,能讓她的雙腿擺脫輪椅束縛。現在,換我無法逃離地面的束縛了。

我向來就不是跑得最快的選手,但我自認為是個最強悍的選手。或許,接受自己的局限,才是最強悍的表現吧。或許我繼續待在原地並不代表我軟弱,而是代表我很堅毅。或許,接受自己的極限就表示我該結束選手生涯,轉換跑道。不過,我到底在想什麼?如果我不繼續跑的話,我會是什麼?

我再次瞧了星星幾眼。星星沒有給我任何想法。

然後,從沙漠中傳來了聲音。一個熟悉、蒼老的聲音。

「躺在地上,這副樣子就想拿冠軍?呆瓜傑,你他媽的給我起來!」

這是我老友達斯提的聲音。我笑了。不管在哪裡,他總是有辦法讓我發笑。

「去你媽的!給我起來!」達斯提怒吼。

我爬不起來。我起不來。

「我告訴你,史威尼已經癱掉了!你快點起來!你要贏!我們要贏!」

我看著老友。難道他看不出來我已經贏不了任何人了嗎?

他蹲下來抱住我,我們兩人的臉湊得很近,四目相對。

「你想紅嗎?呆瓜傑!你想紅嗎?」

跑得過一切- 全封面+書腰-完稿-out

 

 

 

 

 

 

 

 

 

文章來源:遠流出版《跑得過一切》,史考特‧傑瑞克 (Scott Jure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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