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編:請收看文章的人,帶著一顆崇敬的心來看待這場最後的生命儀式。
那天,背著水袋背包帶些行動糧,慢跑在個海拔超過4000m的藏族小城,跑進一片曠野,這一帶滿是牛塚的草原地形。
遠方一群人聚集、一位身軀龐大的藏族僧人端坐在個斜坡上緣,唸著梵音般低沈卻有力的經文,其間偶爾有節奏地用力敲打法器、並大喊一聲"敕"!一群藏族成年男人半趴在這位大藏僧下方的草地上,面望大藏僧,看似專心嚴肅地聽著頌經。
抵不過好奇心的驅使,放輕步伐,貓足般地從1公里外,慢慢靠近他們背後(面對大僧人)到200、300公尺,但終究被一位身邊放著夾上彩色鳥羽圓帽、戴著的墨鏡、穿西裝的中年藏人回頭發現,對我招手,感覺應該沒有惡意吧!
我靠過去跟著大家一樣的姿勢趴在他身旁,然後大家也發現了,都轉頭看了我一下,眼神卻不算友善,我努力誠懇微笑加小點頭示好回應後,他們低聲交談幾句後,才又回頭繼續聽經,沒再理我。
「手機有麼?」招我來的藏人用不太靈光的國語對我說。
「沒有。」我說。
「有手機,可以攝像。」他說。
「但我有相機,也可以攝像。」我邊說邊拿出腰包的小傻瓜。
大氣也不敢多喘一聲,漸漸發現唸經的大藏僧與眾人間有個長形大布包〜大概,我越來越確定這是怎麼一回事了,這與20幾年前在拉薩河邊、天還沒亮的凌晨看到的事很像。只是這次是在晴空萬里的大草原上〜
遠遠從山坳綁滿五色風馬旗、藏文經幡中走來一位下身圍著塑膠布袋(像50公斤裝米、飼料的),上身穿著藍色雨衣、膚色很黑、滿臉深刻皺紋、表情苦澀、眉頭與臉上皺紋紋路皆是八字形,長得真的很像冥界引領人-"七爺"的中年藏人。其實他是天葬師,一言不發地,低著頭在布袋前擺上大大小小排列整齊的利器,最大的是斧頭,最小的如同水果刀。有個人用塑膠袋提來一大袋青稞粉,在旁邊放好….
跟著半趴在地上的我又發現週遭的草地似乎比較稀疏,裸露的土地竟是黑色的,再細看〜我的手邊、腳邊滿佈打結的黑白頭髮、小木樁、生繡的小刀、粗細不全的碎白骨….
大藏僧身旁二位小僧侶用力扶起胖到快站不起來的大藏僧,快步離開〜大家也趕緊口中唸唸有詞,感覺像是在感謝及送別他。
接著上場的是「七爺」,他偶爾抬頭向天,慢慢地做些特色手勢,口中邊唸唸有詞拿了把小刀,割開了長布包,一位頭髮幾乎掉光、身體有點發黑、瘀青、稍胖的全裸中年藏人。當場的氣氛沒有一絲悲傷〜大家閒話家常,甚至還有人開心地開著玩笑抽著煙,拿著木棍或白骨幫忙趕著餓急的*大禿鷹在天葬師還沒「完工」前。
天葬師則將肉體肢解,方便神鷹運送其餘難以下咽的大小碎骨則和進當地的青稞粉幫助神鷹咽食,我覺得這像是場人生的畢業典禮或歡送會,這是一種更高尚的態度,不管是對在世者或逝者,至少我這麼認為,藏族朋友是應該也這麼看的。
後記:其實這是3、4年前的見聞了,經過這幾年下來,這一幕幕的情景、聲音、味道,時不時地就縈迴在我腦海,沒什麼壞處,它一直半強迫性地引導著我很務實,嚴肅,認真地去看待這個大家都在逃避的問題(我猜至少大部分人),不管你承不承認。
如果你在人生中大多時候,在做些或大或小的決定時,真正知道你人生的終點會是這樣,你會怎麼做?這段期間對我很多影響,我覺得全是正面的。所以今天終於決定要放這篇圖文來與大家分享。越來越覺得這像是場人生的畢業典禮或歡送會,是一種更高尚、勇敢、務實地去面對死亡的態度。不管是對在世者的教育或對逝者的解放都是好事。至少我是這麼認為的。
*註:大禿鷹們是天葬中最重要的運送者-神鷹,牠們受人們點燃的松香及大喇嘛的頌歌所吸引,從遙遠的大天而降,幫忙把靈魂已離開身軀的肉體裝進肚子裡,讓逝者及世者在短時間內解放無謂的眷念,然後迅速帶往更高的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