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易思婷(小PO)
圖/David E. Anderson
蒙古,是個中外人士都對之充滿遐想與憧憬的地方。
無邊無際的荒漠、草原,剽悍的民族騎馬、彎弓、射大雕,馳騁鐵騎橫掃歐亞大陸。白色的蒙古包邊追逐水草的山羊與綿羊,大氣的蒙古姑娘親手釀製的馬乳酒和料理的羊肉乾兒。蒙古似乎就是隨意所之,快意自由的代名詞。怎麼能不嚮往?
是的,如果有機會,我想去蒙古。
Dave和我是流浪攀岩者,以露營車為家在美國各攀岩區,逐陽光而居,也屬於游牧民族。蒙古,適合我們。
是的,如果有機會,我想去蒙古。
結束了Terelj國家公園的探勘,帶來傾盆大雨的冷氣團,除了讓蒙古包處處漏雨,也將烏蘭巴托從穿一件短T恤的乾熱,轉變成兩件羽絨衣加上毛帽和手套的溼冷。是時候前往戈壁中的母親山了。對於母親山,行前我們只有一個座標、一張照片,但蒙古民族的英雄成吉思汗可是有不眨眼的決斷力和行動力的,身為現代人怎麼還能躑躅不前呢?母親山,我來了。
清晨時節抵達阿爾泰機場
行前我研讀了不少資料,大部分都是史料和小說,尤其細讀英國作家康恩.伊古爾登的《征服者》系列,從成吉思汗出生、其四個嫡子的政治衝突、到孫輩忽必烈汗建立元朝為止。作者描述成吉思汗幼時曾經與弟弟一起徒手攀岩,就為了到高處取得剛出生還嗷嗷待哺的一對小鷹來訓練為狩獵的最佳幫手。作者把攀岩者的生理挑戰與心理交戰描述地入木三分,宛如親見。原來成吉思汗不但是天生的軍事家,也在攀岩上有過人的經歷,是同道中人。讓我對此行更加雀躍。
天還未亮即起身,到了阿爾泰才剛過八點。小飛機停泊在清早礫漠質地的機場,乘客拉直大衣的衣領縮著脖子走入小小的建築物。打扮入時畫著大濃妝的翻譯和我們此行的駕駛也是她的夫婿笑意盈然地迎上來噓寒問暖。建築物裡的行李提取處與眾不同,不是行李帶而是與肩膀同高、寬約一米的櫃台,Dave拿著行李票和其他旅客一起擠著,叫到我們的號時,只見行李員奮力舉起一個個塞滿攀登裝備、怕沒有五六十斤的大包,真是難為他了。
我們簡單地在鎮上採買了食物,就踏上往母親山的道路。母親山離阿爾泰只有120公里,卻因為極差的路況,需要6-8小時的車程。
出了鎮不遠,他們在一座敖包旁停下,敖包即是混合的木頭堆和石頭堆,在宗教上有祈福敬畏的用途,很類似藏族的瑪尼堆,尤其對即將遠行的遊人,順時針地繞行敖包三次並獻上祭物可以祈求到平安的旅途。這對蒙古夫婦一邊撒著裝在小拉鍊袋中的香灰,一邊唸唸有詞,我也默默地繞行。
繞行敖包三周,祈求旅途的平安
行程剛開始一切還是新鮮,眼睛貪看車窗外的風景,一群羊、一個蒙古包都能夠嚷嚷地半天,慢慢地察覺到風景就是一再的重複,寸草不生的砂石地、在砂石地上不知道在啃食什麼的羊、孤零的牧人和單兒個的蒙古包,眼簾於是變得沈重,但道路的顛簸讓我的頭殼和吉普車的鐵皮不時有親密的接觸,和周公的約會變得有一搭沒有一搭的。行程途中倒是在一個牧人集散的小鎮稍作停留,尋覓些簡單吃食,也就是羊肉包子和羊肉餅子一類的。
沿途的空曠和缺乏路標加上岔路處處,我十分佩服司機的認路本事,他只笑笑地說是「開得多了就知道路」。良久良久,車子進入一個狹隘的峽谷,我精神一振,雖然車窗兩旁儘都是破碎不堪一爬的岩壁,這可是漫長的一天下來第一次看到石頭啊,莫不是快抵達母親山了?
果然,車子出了峽谷之後,遙遙在望的即是母親山。真的是大片空曠裡突然冒出來的山脈,在熱氣蒸騰下顯得朦朧。翻譯熱心地說:「看起來像不像躺著的女人,那是飄散的頭髮,那是雙峰,那是腳。」雙腳處就是我們此行的目標岩壁,我多看了幾眼,心頭有些熱起來。
逢見母親山
翻譯絮絮叨叨地說,「母親山有個公園管理人,負責這一塊地方已經二、三十年了。不過他不可能讓你們攀登的。」
「幾年前有個西班牙人想要爬,結果墜落下來死了。為了安全起見,不可能讓你們攀登的。」(小Po註:後來他們重複這個故事,主角變成了加拿大人?呃?)
「我們必須造訪公園管理人,為了你們的安全起見,他不會希望你們到處亂走,也不可能讓你們攀爬岩壁的。」
我們面面相覷,這和當初設想的不一樣啊?第一、蒙古除了首都以外地廣人稀,什麼時候在這麼偏遠的地方還出現了公園管理人?第二、什麼時候蒙古的公園對於戶外活動訂出了規範?第三、我們之前在網路上和翻譯聯繫時早就跟她說過我們此行的目的是攀岩,為什麼現在才跟我們說這些?難道蒙古再也不是「隨意所之,快意自由」的地方?猛然驚覺其實我對蒙古的認識都是歷史性的,對於蒙古的現代史則一無所知。
翻譯高亢的「IMPOSSIBLE、IMPOSSIBLE、IMPOSSIBLE」充塞我的耳際,我的腦袋亂哄哄地無法思考。
作者介紹/易思婷
土生土長的台灣女孩。在台灣,朋友大多叫她小Po,在美國,小名婷婷倒是被叫得比較響。從競爭激烈的台灣教育體系,到美國博士班的歷練,二十多年的學校生涯,一點都沒有馴服、反倒是磨亮了她的冒險本質。她有夢想,築夢踏實,「這一輩子,我要活得有聲有色。」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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