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間最可惡、最惡毒、也是最喪盡天良是攻擊一個偉大的馬拉松比賽。若倫敦爆炸碎了和平的秩序,波士頓馬拉松爆炸則摧毀了地上的天堂,向最善良的人宣戰。說馬拉松是天堂,因為這個世界沒有疆界、沒有階級、也沒有自私和猜疑,每一條街都是免費的觀眾席讓你隨時投入,無論你是富可敵國,還是一介草夫,起跑線上都是平等的。沿途兩旁的群眾,當你們是英雄船歡呼喝采加油打氣,為素未謀面的跑者烤曲奇餅、煮紅豆湯、弄巧克力香蕉甜品,努力遞到你手上。
波士頓馬拉松的襲擊發生後,改善馬拉松保安將成為世界各大比賽當務之急。許我們應該慶幸,直至今天才發生第一宗馬拉松襲擊,因為馬拉松是最難保安的活動,球類運動還可以在會場做安檢、放煙花也只限於維港兩旁、總統就職儀式也只是一個定點,但馬拉松這條戰線長達四十二公里,無論放多少警察,也很難保證每一吋空間都滴水不漏。
對我們這些希望把東京、紐約、倫敦等天堂級馬拉松的經驗也帶到香港的人,這宗襲擊事件是相當洩氣。我們已可以預期年底的渣打馬拉松,媒體除了受傷抽筋數字,還有多一個保安的角度,質問警方、渣打和田總,如何加強馬拉松的保安,以防有類似的襲擊發生。
結果令更多人覺得跑馬拉松危險,因為參加者會受傷「猝死」,連觀戰也可能被襲擊,這些勞民傷財的「高危」活動還是不辦為佳。埋怨馬拉松阻街的媒體、市民和地區議會,對封路的抗拒更大,並以襲擊風險為理由,反對開放市中心給馬拉松比賽。
要做到馬拉松賽道銅牆鐵壁,最容易是從賽道設計入手,香港渣馬模式是典型的例子。論保安,渣馬的確如渣打總裁洪丕正所言超越波士頓,不需要多少警力已可以保障安全,因為九成賽道行人止步,很難想像有人可以成功拿個壓力煲上青馬大橋、上三號幹線炸比賽,況且渣馬亦聚不了多少圍觀群眾,恐怖分子寧可炸更多人的地方。
保安與比賽氣氛不能同時兼得,要改善波士頓、紐約和倫敦等馬拉松保安,最立竿見影的方法是把這些比賽渣馬化,賽道改至高速公路、移到郊外、移到人煙稀少的地方,Wellesley的啦啦隊女生不能進入,終點全部密封不讓市民圍觀。不過,掏空了靈魂的驅殼,是否仍可以稱為波士頓馬拉松?是否仍可以成為世界六大馬拉松賽?
近期眾多關於波士頓襲擊的文章,我最喜歡是這Susan Orlean在《紐約客》網站寫的Homemade Marathons,她其實也不是談波士頓馬拉松,只是淡淡然回憶紐約馬拉松路上,以曾相識的小風景。
「在紐約的小街,沿途兩旁的群眾,當你們是英雄船歡呼喝采加油打氣,甚至精心為你們烤曲奇餅,努力把這點點的食物遞到你手上。
不跑馬拉松的你或會質疑:隨便取路旁的東西吃,有人落毒點算呀?事實上,你甚至可以作弄我們,把伏特加烈酒當作水遞給我們,但我們還是會照樣灌下肚子,不會擔心這塊曲奇是否掉在地上、是否已過了期、是否不乾淨、是否有人下毒,我們只會甘之如飴。」
然而,現實發生的並不是以烈酒當水的惡作劇,馬拉松沒有因它的單純而免疫於恐怖襲擊。
Susan Orlean筆下的窩心經驗,永遠不會在高速公路、大橋和隧道上發生,這次襲擊事件,對全世界馬拉松賽會也是一大考驗,大家會否情願減低風險而在賽道和氣氛上妥協。
恐怖襲擊並不是最可怕,更可怕是它令我們失去了對人的信任,我只希望日後不會再發生針對馬拉松的襲擊,若有一天,全世界馬拉松的賽道都是行人止步的公路、沒有人沿途打氣、也沒有各種homemade 的食物、全世界都像香港渣打馬拉松一樣把終點封起來不讓人聚集,我們將會懷念Susan Orlean筆下那個沒有陌生人的大同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