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講都沒有人相信,但我真的是因為家人才決定回到台灣的。」她淡淡地一抹微笑帶過,神情底下藏著深厚的情感:「我妹的小孩出生了,我不想要再錯過跟家人相處的時光…..國外的生活看起來很光鮮亮麗,但我自己想要的是甚麼。其實是想要離我的家人很近。」
「當然我知道家人們很愛我,但是,身在紐約的我感覺是個局外人。後來發生的疫情改變很多事情,也讓我重新思考。我決定回到台灣。」決定歸返台灣的異鄉客,早已在紐約住居了將近八年。
在 IG 推出一系列 Run Your Own Run 跑訪影片的邱文蕾,以清新、貼近生活的敘事風格,為每一位跑者述說一段獨具個人風格的極短篇。身為主持人、製作人與剪輯師的文蕾,對每一位跑者有著多樣的情緒:好奇、熱情與善意。
「很多人會問我為什麼會喜歡跑步,」她說道:「這也是我很想問每個跑者的問題。」
人生沒有白走的道路
從國小到大學,幾乎一輩子都走在音樂道路上的文蕾,擁有高水準的黑管演奏造詣。「小時候跟媽媽走過樂器行,看到有人在落地窗裡面彈鋼琴,落地窗旁邊是閃爍的燈光。我就跟我媽說,我很想學音樂。」文蕾說:「一路學音樂到大學,還有機會拿獎學金去法國念書,我的家人一直都很支持我。」
卻沒想到的是,在大學之後,作為一名管樂演奏家的身分戛然而止,重新審視自己的未來。文蕾不諱言當決定停止音樂演奏之路,甚至以音樂家的身分營生時,對家人的衝擊是相當巨大的。文蕾並非是逃避自己音樂家的身分,而是對於未來,她期待能有更多的選擇與方向。成就專業領域的道路艱辛且漫長,比起一般求學生必須更加嚴謹與自律,即使沒有選擇走上音樂的道路,過程中的歷練早已深凝血肉。後來的她轉投入藝術行銷,把專注於演奏的視野抽離,用更全面的眼光看待藝術市場的格局。
「以前我只要把演奏做好,從原本舞台上的人變成……我要怎麼行銷這些節目、怎麼賣這些節目。」文蕾說道:「不敢說我是跨了多大的領域,因為還是跟音樂有相關,但還好的是,行銷的語言是共通的。」文蕾對於文字書寫與說話有很好的邏輯,條理分明,原本就愛好閱讀的她,也相當樂於書寫文字,而這些都構成日漸茁壯、與眾不同的養分。
如果沒有走過這段音樂相伴的道路,人生會是另一種甚麼樣貌呢?原本翹著腳的文蕾換了另外一隻腳。或許會因此失去藝術鑑賞的能力、以及習練音樂演奏培養的自律個性,以及前往外地求學的勇氣吧?人生沒有白走的道路,每一步即便磕磕絆絆,也都有其價值。
在紐約的日子成為跑者
文蕾在 2022 年底回到台灣。回溯到七年前,她孤身前往美國紐約求學,學習短期的語言與行銷課程,沒想到紐約的氛圍特別讓她有感,遂決定住居當地。「其實紐約當地很多華人,而且也不難找工作。」她談及自己如何生活時說:「當時沒有工作簽證,所以會打黑工之類的,一直到有工作簽證,才找比較正式的工作。」
長於書寫、攝影的文蕾,結合紐約與台灣廚藝美食,撰寫了一系列報導,並及獨特觀點與角度探索並書寫紐約這個充滿魅力的城市。亦曾在紐約代表處擔任觀光組行銷經理一職,對紐約人行銷台灣之美;如果小說作家勞倫斯‧卜洛克筆下的馬修史卡德是紐約的偵探,那麼,在美國找到第二個家的邱文蕾則是當地的美食偵探。
「我還記得是 2021 年 6 月,」文蕾說道:「我從那個時候開始跑步。」新冠疫情染入紐約,在當地除了亞洲人會特別戴口罩之外,當地防疫意識仍嫌不足。以地鐵通勤的文蕾,為了避免群聚,決定用走路的方式前往上班地點。「我記得大概是 4 英里差不多,要走 75 分鐘。」她說:「過橋的時候看到很多人跑步,我想我也可以跑看看,就嘗試用跑的去上班。結果一跑起來就不得了了…..」文蕾隨即笑了起來,彷彿從靈魂深處感知渴望。即便父親熱愛跑步、自行車、也熱衷於鐵人三項運動,但她沒想過自己會走上這條坦途。
「紐約很適合跑步,」她點點頭說道:「天氣,風景,道路的寬闊度,讓我喜歡上跑步,也希望能繼續做這件事。」每天早上揹著衣服與午餐,用跑步的方式去上班,下班太晚時才會特別搭地鐵回家。一開始嘗試跑步通勤,到期待每一天的跑步,設想著跑那一座橋。不自覺地對跑步找到一份熱情,也找到了樂趣。
從紐約市跑回台北
身為在外討生活的長女,時而跟家人們通視訊電話,可文蕾也承認跟爸爸沒有太多話聊。「會聊工作、生活跟近況,但好像沒有甚麼共同的話題。」她說道:「跑步之後,跟爸爸的話題就多了。爸爸很高興我開始跑步,還問我要不要也試試看騎車。」在紐約的日子,盡可能每年都會抽空回台灣,會安排跟父親去爬百岳。兩人的對話從登頂高山之後,也終於落在了陸地上,彷彿更貼近彼此的生活一些。
「無論是從音樂家轉職,還是去紐約生活,」文蕾說道:「都很感謝家裡一直包容我,也支持我。」有些想法與創意是與他人不同的,她並不能奢求每個人都能接受,但能被理解就是最好的對待。看來很酷的外表下,內心卻相當溫暖。
從 2021 年開始跑步,兩年過後,人生第一場馬拉松獻給了紐約市。為了要報名紐約市馬拉松,把所有要完成的服務與細節都做到好,只希望能踏上起跑點。對她來說,對第二個家的紐約擁有太多太多的情感,文蕾在臉書上寫著:「今天跑經所有城市中我曾住過的地方,紐約八年被濃縮成 26.2 英里,想起來其實不真的遠。」
完成 2023 年紐約馬過後,在隔年的第二場馬拉松,她選擇了臺北馬拉松。那是一種難以訴說的感覺。「好像只有真的跑了臺北馬拉松,才真正揮別了紐約,」她接著說道:「也才真正地回到了台灣。」回台灣之後,她加入森林跑站智群班,用著音樂家練習時的自律與耐心,完成了每一次的訓練。沒有訓練是不苦的,但心態上可以選擇不以此為苦。
你今天行程是什麼
在紐約跑步時,看見有人採用邊跑邊訪的形式,文蕾瞬間想到的是,是不是有機會做一個中文版本的。「我喜歡跑步,我也喜歡採訪,如果把這兩件事結合起來,也許會有一個不錯的作品。」談到短影音跑訪的初衷,文蕾毫不諱言動機很單純,沒想到從身邊朋友開始拍起之後,慢慢地發現其中的樂趣,也為她擴展出更全面的人際關係。
「我其實不是那麼外向的,比較像是 I 人,但是為了要做節目,就必須強迫自己跟他人互動。」她笑說:「但我沒想到的是,反而從這些訪談中,我自己收穫很多。」見識到不同的跑者姿態,感受每個跑者的內心世界。文蕾坦率地分享自己的做法,在鎖定一個跑訪對象之後,她會先潛水花一點時間觀察對方、看看社群媒體,嘗試更深地認識這個對象。你必須要對這個人有興趣。而這樣的探尋與尋覓往往是很隨機、很浪漫的;在人人都是自媒體的社群時代,文蕾把自己當成配角,把聚光燈照耀在他人身上。
『 Run Your Own Run 』文蕾給這系列的短影音取了名,當它有了名字,也就找到生命。
90 秒的短影音,背後是數十倍的時間,從選材、做功課、實際幾小時的錄影,以及後續的剪接。「從選材到剪片都是我自己想的,所以對影音作品會很堅持。」文蕾說:「到目前為止,我沒有特別想過要靠拍影片賺錢,只希望透過這些作品,留下我自己對跑步、對人的回憶。」
談起她所採訪的每一位跑者,文蕾生動且具體地描述每位跑者的個性、跑步背後的故事,眉宇之間充滿溫暖與情感。也許實際採訪時相處的時間並不長,透過彼此敞開心房的暢談,也映證那句如詩詞的話語:世間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別重逢。
難以被輕易定義的邱文蕾,有著音樂家、藝術家的骨肉,也是熱愛跑步、享受旅途過程的跑者,目光亦充滿人文關懷。在紐約打工時苦過、在台灣是否要繼續做音樂人自我懷疑過,無論如何,人生沒有白走的道路。用八年跑完整個紐約的她,未來在漫長的時光,肯定也會在台灣、世界各地持續強大地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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