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段是路線上最長的單段,技術難度是簡單的C1,先鋒過程算是相當順暢,但是在清理路線的時候,我欲哭無淚。因為個人偏好我特別喜歡放nuts,所以放了不少,它們與岩壁的接觸面積天衣無縫,所以相當牢固,我又是慣用右手的人,右手拿著大的鉤環敲擊清除工具(nut tool)的尾端,在有些微左向內角的地形清裝備的時候,右手肘老是被岩壁礙著,怎麼敲都敲不順。直到指甲根處都磨破了,留下血來,還是攻不下。掛在繩上,看著眼前的那顆nut,我好想哭,腦海裡幻想著這一顆nut也許就是上方剩餘路段的關鍵裝備。
下方的隊伍已經到了阿瓦尼平台,我知道他們今天會在那裡過夜,也知道今天他們頂多就只會把繩架到第六段的終點,我們不會有交集,他們在下面也看不到我,但在「人前」我終於還是忍住了眼淚。清除這一段的裝備,除了損失了兩三個nuts,也耗掉了預算外的時間,原本的目標是要到第十段終點處,可以舒服的睡三到四人的平台,估計在天黑前到不了了。但是應該還能夠到達第九段的終點,那兒也有容納一人躺下來的傾斜平台。反正我也就是形單影隻,如果那裡真的那麼難睡,也許咬咬牙夜攀第十段,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夜攀了。而說實在的,現在也只有往上,往上雖然艱辛,但已經到了這個高度,往下撤退更是高難度。
第二天晚上的棲息處,這裡的條件不是太好,因此平台連個名字也沒有。
第八段和第九段我連在一起爬,第八段很短也很簡單,第九段則非常精彩,可以說是這條路線的難關路線了。經過第七段的挫折,我開始盡量放cam,或用cam hook來取代小nut的置放。難關第九段就是一個「陡」,本來這條路線就是陡,但是地九段是陡上加陡。mountain project對這條路線的描述中,特別使用大寫字母來強調這段繩段的陡度:「STEEP and strenuous」。陡歸陡,艱辛歸艱辛,這一段可是路線中最好玩的一段。總共有三個天花板要過,一關接著又是一關,考慮跟攀者的立場我決定盡量後清裝備,選擇了幾處可靠的地方,這樣「我的跟攀者」就可以以幾次lower out的方式來過這一繩段。
第三天早上,準備出發前在繩袋中理好繩索,保護裝備照著大小排序在裝備繩環上。
從起床到現在也幾乎十個小時了吧,一路陡峭攀爬,體力早已經消耗了不少,爬起來更加累人。總覺得自己從這一顆保護裝備到下一顆之前,每次都要坐在fifi hook上好幾次,進度相當緩慢,有種天荒地老海枯石爛的fu。最後快要到終點的平台前,又是有一步怎麼試怎麼過不去,老覺得那個放在岩面上的鉤子不可靠,左調整右調整,折騰了老半天才果斷踩上。終於踏上感覺很遠,實則很近的平台時,我環顧四周,平台的確傾斜,但是比起酋長岩鼻樑路線(The Nose of El Cap)上的第四營地(Camp 4),這裡像是天堂。這晚就是這裡了,我實在很想休息,也對夜攀興致不大。
垂降回拖包的過程中,前後左右都搆不著岩壁,唯一的倚靠就是那條拖曳繩。爬繩的時候,一旦lower out出來,就得懸空爬繩,唯一的依靠也就是那條攀登繩。天色愈來愈暗,往下看,那兩個人已經架好到第六段的繩,回到阿瓦尼平台。兩團小光影前後搖曳,估計正在享受晚餐呢。往前、往後、往左、往右都搆不著岩壁的我,只有加快爬繩的速度。我也想搖曳光影烹煮晚餐啊,我準備了紅燒鰻魚、南瓜湯,甜點是花草茶搭配南棗核桃糕。終於在天色全暗之前,回到了傾斜小平台,岩壁上的單人島嶼。皎潔的明月光還要好久才會出現,我在漆黑裡完成了整個拖包的過程。拖包一抵達,我趕緊摸索出頭燈,佈置今晚的住所。
一路上的好朋友:Silent Partner
這裡除了兩個bolts,四周乾乾淨淨的,估計很少人在這裡過夜。我在bolts兩邊的裂隙裡放了幾個cams,牽起繩索來懸掛裝備。接著把剩下的繩索鋪設在平台的較低處,再在繩索堆上放上清空然後壓平的拖包,睡墊對折放在另一頭,除了窄一些,估計今晚要比前晚會睡得要舒服些。但爐子鍋子對地面平坦的要求比我還高,一不小心,裝水的鍋子翻了,睡墊上滿滿都是水,爐子還把睡墊燒了一個洞。手忙腳亂的整理了一番,吃飽喝足終於睡下估計也許也十一、二點了吧。
攀登第十段的過程,已經過了一個天花板,接下來還有另外一個天花板。
算算,接下來只剩下大約四十公尺的攀爬距離。下撤估計也要半天,但是現在都要快八點才會天黑,隔天應該也不用太早起吧?我看了看無雲的天空,不知道隔天是不是真如氣象報告所說,會在鄰近傍晚的時候變天,也許還是應該早起吧?最後還是很天真的把鬧鐘設定在五點。設定鬧鐘的時候,不死心的關掉飛行模式,果然還是沒有手機訊號。
作者介紹/易思婷
土生土長的台灣女孩。在台灣,朋友大多叫她小Po,在美國,小名婷婷倒是被叫得比較響。
從競爭激烈的台灣教育體系,到美國博士班的歷練,二十多年的學校生涯,一點都沒有馴服、反倒是磨亮了她的冒險本質。
她有夢想,築夢踏實,「這一輩子,我要活得有聲有色。」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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