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掖祁連山超百公里山地 越野賽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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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張掖祁連山超百公里山地 越野賽 ,有一句話是這麼說的:心想事成。

Day 3-報到日:

參加過幾次大陸的官辦越野賽,往往會採取的程序會是賽前一天即是專屬的報到日,報到程序也相對嚴謹許多,還記得2013年到山東跑沂山100時,就已領教過:沒有體檢報告,不發放號碼牌..等相關物資,還記得當時跟沒有心電圖的另外還記得當時跟未帶心電圖的另兩位夥伴,找了當地的人民醫院趕緊做心電圖檢驗rmb$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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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東省濰坊市朐臨縣人民醫院

後來也學聰明了,一定要詳讀賽事簡章,否則在報到日絕對沒有”沒看簡章”、或”不知道”的選項,只能說在台灣真的是太方便了。

不僅如此,還在幾週前便開始蒐集有關於報到的細節,曾有人提醒報到日當天,會有秤子一件、一件的秤重,只要輕於報到通知上規定的重量(ex:保暖內衣/200g、風衣/200g..等,便會當場退件處理-報到物資依然不給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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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身裝備、規定的醫療用品、成績證明、甚至保險..等林林總總的備檢物品,我們花了1個多小時完成報到程序,這才總算是拿到了參賽門票,心情也篤定許多。下午便抽個時間跟同伴阿虎隊長、以及台灣同胞老貓哥附近晃晃熱身。跟著兩位血統純正的越野人就毋需去思考有沒有路徑的環節,根本是直接找一座遠方看到的山頂就直接硬開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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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首度近距離接觸到丹霞的地貌周遭的土質,感覺像是有黏性的沙子,如同治昀昨天觀察到的:又硬且黏度高。難怪整座山頭林木不生,一般闊葉植物的根恐怕是無法穿越到地表下。稍有不慎,下滑得太大力撞著了土塊,還會被刮傷幾條血痕。不過初試這土沙地質,不論如何揚足,都難以避免細沙鑽進鞋底,如果跑動時間一拖長恐怕將磨出好幾個水泡,感覺在台灣不很必要的防砂套,在這邊會是非常方便的配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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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丘上東爬西滑的”野”熱身夠了,爬上制高點回望圖中央我們住宿的小村莊-七彩鎮,以及這附近一貫的景致:黃土+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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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 3-比賽日:

大會選手村就設置在起跑廣場前,我們可以很從容地掌握五點起跑的大會相關流程,只是當如果時間抓得太緊湊,也就壓縮了預留的應變時間,很意外地遇上了排隊受檢(繼昨天之後的第2度裝備檢查),距離起跑時間還剩15分鐘,但前面還塞了三十幾位備檢選手、我後方也還有三、五十人呢!但我很篤定這十分鐘,絕對消化不了六、七十位選手的。

果然最後十分鐘,工作人員突然加速….只檢查頭燈一項,也總算在起跑前幾分鐘所有人員就位完成。

根據去年冠軍退伍的15.5H完賽時間,來估算自己大約是20小時的額度,比一個Ironman(超級鐵人三項)還要長50-100%的時數,因為天色未亮前段大可慢慢來不急。也因為是第2屆賽事,多了首屆的賽事參數,所以這次大會設計流程為前12.5K直到CP1以前都是人工舖面:石磚路、水泥產業道。等於是把天亮以前的路段設定為On Road,也安全多了;待天亮以後,剛好銜接進入輕度越野的土路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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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P1-CP2,12.5-23K,海拔H1724-2007M:往南轉進祁連山脈峽谷路段,屬於輕度越野土路,旁邊的溪流來自於山上的融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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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P2-CP3,23-40.4K海拔H2007-2674M:溪流逐漸爬升,視野也從開闊逐漸轉為蒼鬱,輕鬆跑跑的土路也慢慢轉為石子路段,直到車行無法再進的路段也正式宣告進入溪床-這場賽事最經典的『渡河路段』,一下從河的右岸切左岸,跑沒多久又再次涉水切回右岸….反覆渡河17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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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開始還保有陸生動物的矜持,不斷挑可落腳踏點的石頭跳躍,渡了兩、三次之後心想:『再繼續這麼跳下去,萬一沒跳好滑倒反而因小失大了!』。
心一橫,直接撩下去,因為是雪水融化而下,所以水溫冰涼約十幾度,一陣透沁涼襲上脊椎,這是雪水的溫度沒錯吧?!感覺很像訓練完畢之後的浸冰桶水溫。連續趟了幾次河愈渡愈好玩,只要一近渡河段前方就會有跑者慢下來繼續找石頭跳,我則反覆趁此排名大躍進,到後來日頭漸昇、氣溫也緩緩攀升,對於傳說中能治百病、增進一甲子功力的”天山雪水”反而開始流連忘返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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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沿著雪水融化而成的溪流(黑河上游)往上緩跑

CP3-CP4,40.4-54.7K,海拔H2674-3246M:
CP3是個補給大站,補給內容五花八門有;紅牛、泡麵、一些甜的夾心餅乾、榨菜乾(內地人接受度頗高的食物);大會也安排設置了第一個換裝點,選手可以在起跑前寄放備用衣物、鞋襪、甚至自備部補給品,由大會統一送至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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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距離的累積,海拔不斷攀升也開始破三千公尺的高度,在台灣算是百岳等級的高度,但因接近中午時分,溫度大約是24-27℃陽光直接曝曬下,其實有點熱了,絕大多數選手在此(5-6小時)碰上了撞牆期。因為賽前準備了幾次7-9小時的練習,所以精神正亢奮著,這個路段大約超越20-30人,還包括了兩、三位馬拉松PB246-248之間的選手。其中一位來自廣州的老兄嘴唇正發紫,我跟杭州的一位越野跑教練(暱稱:風林火山)研判這位廣州老兄應該有高反的症狀,也不忘提醒他注意身體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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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路段度和次數變少了,大約5-8次而已,但我開始感到我的腳底板開始發脹著、些微的不舒服。但此時腎上腺素正旺盛分泌著,無暇細想只是將鞋子脫下清出裡面的沙子,不以為意繼續輕快的跑動著,也享受著高海拔的的藍天白雲,偶而山徑旁會有個頭不小的驢子擋在路中央,然後跟你對瞪。哇!可真是個大傢伙呢…這高頭大馬的體型不輸墾丁牧場的布拉曼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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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跑到了CP4,感覺腳底板好像持續發脹著,無法確定究竟是鞋子、或者是襪子的問題;當補給站人員告知接下來的CP5僅打卡不提供補給、必須要到17公里外的CP6補給大站才能再次補給,那就趁此好好再補一陣、以順便將鞋襪脫下,一邊喝水、一邊揉搓按摩腳掌不適之處,企圖舒緩症狀,此時腳掌已經有點麻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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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這個補給站,所有的選手、工作人員都像家人一般彼此噓寒問暖,彼此關心狀況,道別時都有種『風蕭蕭兮易水寒』的壯烈感,接下來要開始上攻到此賽事最高點H3869M的CP5。

CP4-CP5,54.7-61K,海拔H3246-3869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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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賽前做了密集又大量的爬昇訓練,所以我在此段徹底拉開後方所有選手,一個人獨跑可專心掌握小跑、跨步走的交替節奏,山徑旁也多了一群群的綿羊。

綿羊比起驢子溫馴多了,人還沒跑過去牠自個兒就跑開大老遠的,然後繼續低著頭啃蝕著。因為獨跑所以到處拍照、攝影,貪婪的抓取這輩子大概以後沒有太多機會再來瀏覽的景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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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海拔爬升到了三千五以上時,明顯感到空氣稀薄許多,氣溫也降到了20℃以下,結束了寬敞大路,取而代之的是小徑攀升,在台灣跑習慣的話反而會倍感親切…彷彿回到台灣三千公尺以上的山徑。

一路爬升,即便是大跨步走,也很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喘氣聲、心跳的聲音。因為賽前做了心臟超音波檢查,很清楚目前心臟的現況來到了非常理想的36bpm,所以大可放心全力往上攻,這時比較考驗的反而是水準沒跟上心臟的雙腿肌力了,不久來到賽事最高點的的CP5,感覺還不錯就持續加速往下一個補給大站CP6前進,接下來會在海拔3800-3500之間起起伏伏,也是個極具考驗的10公里。

CP5-CP6,61-72K,海拔H3869-3584M:

過了CP5制高點後,翻過山頭便是驚喜來了。

一連連綿起伏的山稜線攤在眼前,即便是加速當下也不禁停下步伐,貪婪地拍起照來,甚至還拉起嗓子盡情吶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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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路段比較像是台灣普遍的百岳印象,也有著類似的陡降,但還沒有到拉繩的程度,所以一路上也沒繩可拉。

前方選手之間的距離彼此都相距2、3百公尺,都不是能夠馬上追擊的範圍,跑在稜線上兩邊都是陡峭山壁,還是小心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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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都還有前方渺小的背影可盯視著,否則會懷疑前面的路徑到底是人跑的?還是牛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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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糞便可知…這條是牛走的路,犛牛的!

一路跑走在這傾斜的路面長達兩、三公里,開始感到兩支腳掌更不舒服了,右腳是腳底板感覺被割傷、左腳板則是感到腳踝以下彷彿被束縛著,難以用更靈活的速度移動著。

跑了九個多小時、六十幾公里,我很清楚知道接下來將會碰上百公里跑者口耳相傳的70大撞牆;所以雖然沒辦法繼續以流暢的節奏移動著,但還是不敢掉以輕心地持續積極補給。過了犛牛徑爬上大草原之後,又是一連串的上下起伏,但我的兩支腳板已經完全卡彈了,無法再跑起來…尤其是下坡、下草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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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太令人扼腕的狀況了,既然上坡都信心滿滿的跑完了,怎麼來到了一路順暢的下坡竟然還賺不到!

即便是走著,我依然維持既定的補給計畫,只想等待著腳掌的狀況解除後,便一舉跨越70大撞牆。

但現實似乎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簡單,我漸漸發現連走路左腳都還疼痛著…終於我決定先坐下來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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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嘗試將鞋帶放鬆點,重新綁過再走走看,但左腳掌外側依然疼痛,似有加劇態勢。

我再嘗試將鞋子脫下來,穿著襪子走,但完全沒紓緩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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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死心地把左鞋襪都脫下來,僅著右鞋襪的情況赤足走著,左腳終於舒緩了…有種被唐三藏念了一、兩小時的緊箍咒,突然拔下緊箍兒的解脫感,但我接下來的20幾公里也不可能赤足跑下山啊?山不轉路轉,我把襪子脫下跑跑看。

走了十餘分鐘,發現左腳板曾被束緊處已受傷了,還是無法避免的一跛一跛走著,而且沒穿襪的情況下,代償的是腳拇指持續頂撞著鞋尖,只是換來另一個不同地方的疼痛而已。

算了,我還是赤足走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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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良於行的時候,碰上一群占滿土徑的犛牛,實在有點進退兩難。

後方上來的跑友們都投以奇怪的眼神看著我:怎麼三千五百公尺高度的草原,有個赤足行者跛行著。一位女跑友(暱稱:錢多多)關心著留下一雙女用襪子,這雙女用襪也是我接下來棄賽的好幫手了。70公里處也持續了11小時,一位工作人員在稜線上站崗著,我問他有無醫療站,想起醫護人員幫我用繃帶壓迫固定患處,或許我還有撐完接下來不到30公里的距離。

他告訴我前方就有兩位了。

當我再走了十幾分鐘果然看到了兩位男性工作人員,但卻不是醫護人員…而是駐守的關門人員。我問他們接下來的CP6有無醫護人員(回覆:無)、CP6是否為撤退點(回覆:無,下一個撤退點在CP7…八公里後的柏楊河)。

這下我得審慎評估了,我後一次坐在地上陷入長考:
(1)已經只剩二十幾公里,不撐撐看嗎?
(2)萬一CP6換另一組鞋襪之後,症狀持續…必須得再一跛一跛十公里。
(3)初步看來是傷到足底筋膜附近,但若傷勢惡化,那麼接下來半年就報銷了…足底筋膜炎出了名的難癒。
適時關門人員補來一句:『前面三個棄賽的也有說:萬一傷重了,下個月還有崇禮賽就甭玩了。』
算了,來日方長。男子汗大丈夫須知何謂:斷、捨、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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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賽道轉向下切山谷,一路往撤退點移動,兩邊山坡盡是少說上百支的綿羊群。此起彼落的『咩~~』、『咩~~』…不絕於耳,但整片山谷剩我一位人類,偌大嘈雜的綿羊叫聲,顯得讓人震耳欲聾了。一股棄賽的怒氣無處發洩,以吼叫聲回應綿羊群,結果仍是『咩~~』、『咩~~』。

慢慢又走了三、五公里才找到撤退點的工作人員,海拔雖降至3200公尺但仍屬於寒冷的高度,上了車等了兩個小時打個盹,好不容易湊到了另一位來自山西太原的難兄難弟(馬拉松PB:2014北京馬2小時46分),才終於啟程下山,結束這場挑戰失敗的初超百賽事。

未命名A

以這雙Merrell的輕量化越野跑鞋Bare Access Ultra是類赤足鞋款,擁有超輕量的200g越野重量,我思考的策略是前70公里爬升占了90%可偷賺很可觀的輕量化優勢,等到CP6之後再換穿重型坦克一路下殺,但很可惜這雙屬於輕度越野如果使用在陽明山、七星山這類型的石階步道,可說是迎刃有餘、步履輕盈;但如果用來跑犁牛徑、跳河床..等重度越野地形,實在是太辛苦你,也謝謝你保護我了四分之三的旅程。

 

 

 

圖文來源 / 小岡